重生回被谋杀前三个月,我听见丈夫的深情告白:
“温棠太蠢了,乖乖做我的金丝雀不好吗?”
前世他嫌我碍事,亲手推我下悬崖。
这世我学乖了,笑着替他戴上铂金手铐。
当着他商业伙伴的面揭露所有罪证:
“亲爱的,纪念日礼物是监狱单间呢。”
旁观的罗家小公子却突然拉住我手腕:
“温小姐,这次别再看走眼了。”
——他是我丈夫的亲弟弟。
也是前世在我葬礼上,唯一流泪的人。
雨水鞭子似的抽在落地窗上,蜿蜒的水痕扭曲了窗外城市璀璨的霓虹,像一幅光怪陆离的抽象画。我,温棠,正站在这幅湿淋淋、冰冷画布的中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光洁的手机屏幕,时间显示的数字灼痛了我的神经——距离我被推下鹰嘴岩那万劫不复的一刻,还有三个月零七天。
灵魂撕裂重组的眩晕感还残留在骨髓里。上一秒,凛冽的山风还在耳边呼啸,灌进肺里都是血腥味。下一秒,我已经站在这个灯光柔和、昂贵香氛若有似无的豪华客厅。重生了。回到了地狱之门洞开前的某个节点。
脚步黏在柔软的地毯上,重逾千斤,走向丈夫罗思岳紧闭的书房。我像是被某种刻骨的寒意冻住了呼吸,每走一步,前世悬崖边猎猎的风声,脚下空无的万丈深渊,那只来自我最信任之人的、冰冷而坚决的手……所有感官的碎片呼啸着撕裂理智的薄膜,带着濒死的窒息感涌上来。
门缝里,暖黄的灯光淌出来,伴随着压低却清晰入骨的对话声。
“妈,您放心。” 是罗思岳温醇平稳的嗓音,曾用这声音对我说过无数缠绵的誓言,“温棠……太蠢了。蠢得恰到好处。她那份信托基金,还有海外那个古董商家族的联系,不牢牢攥在手里岂不是暴殄天物?她就是个漂亮花瓶,乖乖当她的金丝雀就好……碍不了事的……”
“碍事”二字,被他轻描淡写地抛出来,带着一丝上位者对蝼蚁的绝对掌控和不屑。
我站在阴影里,那冰冷的余音缠绕上来,蛇一样钻进耳道,啃噬着听觉神经,一路冻僵了血液,直抵心脏。
前世那个在大雨中浑身湿透、被警方从崖下乱石滩里拖出来、摔得支离破碎的自己,冰冷僵硬、面目全非的形象,刹那间与“碍事”这个词重叠。温热的火气,在意识到这冰冷的真相时,瞬间抽离得干干净净。
蠢?碍事?所以,就该死?
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疼痛尖锐无比,却奇异地让冻僵的思维重新转动起来。巨大的荒谬感冲击得我头晕目眩。
我缓缓松开手,掌心留下新月形的深刻掐痕,已经渗出了细微的血丝。我低头,凝视着掌心的红痕,舌尖却慢慢舔过干燥冰冷的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僵硬的弧度,像摔裂的瓷娃娃。
蠢?那就让蠢人送给聪明人一份真正永生难忘的结婚纪念日大礼好了。
三个月零七天。我无声地对自己说。
奢华的法式餐厅里,水晶吊灯投下暖昧迷离的光晕,高级银器和骨瓷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轻响。空气中流淌着萨克斯管慵懒的旋律,混合着昂贵的红酒醇香与淡雅的香氛。这地方是罗思岳的钟爱,他曾说过,这里是属于“成功者”的巢穴。
今晚的主角,罗大少爷,正坐在我对面,手工定制的藏青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衬得那张天生优越的脸上温和的笑意无懈可击。他举起酒杯,里面深红色的液体微微晃动:“棠棠,七周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有时想想,能拥有你是我最大的运气。”他叹息般的语气低沉悦耳,充满了真诚的感慨。
我拿起酒杯,剔透的杯壁映出我刻意漾开在唇边的温柔笑意,恰到好处地染着一点羞赧的红晕:“思岳,你说得对,每一天都像是在做梦。” 我轻轻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像吞下了一口带毒的蜜糖。眼神流转间,将“温顺妻子”这个角色扮演得天衣无缝,连最细微的感动和依恋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对面那道深邃的视线,带着一丝探究,不动声色地落在我身上,似乎想穿透我这层精心编织的柔顺假象。我坦然承受着这份审视,心里冷得像冻了千年的寒潭。他在确认他的金丝雀有没有出格的念头?呵。不会让你失望的,罗大少爷。
我的手指在桌下轻点手机屏幕,一条早已编辑好的信息悄无声息地发了出去。
餐厅另一侧雅致的休息区,我的“朋友”林薇正陪着几位衣着体面的商界男士小声交谈着。其中一个秃顶微胖、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是我们今晚“偶然”需要邂逅的对象——宏远电子的王总。此人性格张扬,嗓门洪亮,唯利是图,而且向来以“消息灵通”自居。
时机恰到好处地到来。林薇巧笑倩兮地引导着话题:“哎,说起金融圈最近的动荡,那桩基金诈骗案闹得可真是沸沸扬扬哦?”
那王胖子果然立刻来了劲,肥胖的手指拍在沙发扶手上:“嘿!可不嘛!”他唾沫横飞,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穿透了萨克斯的背景音,清晰地传入我们这边,“‘鑫汇’!就那个坑了好几千万散户的!我跟你们说,”他压低了点声音,带着某种秘辛即将揭晓的兴奋,“听说幕后的庄家之一,手段特别高明,用一个姓温的女人的信托做壳子……”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
我“适时”地抬眼,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颤抖,杯中的红色液体也随之轻晃。我看向王总,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与难以置信:“王总?您、您刚才说的‘姓温’……哪个温?”
王胖子愣住,显然没料到会被“正主”直接点名,表情有一刹那的慌乱无措。他飞快地瞟了一眼我对面的罗思岳,又紧张地搓着手,脸涨得通红:“啊?这……罗太、罗太太……我、我就瞎说,瞎听来的……” 他语无伦次,目光不断瞥向罗思岳,带着求助和惶恐。
罗思岳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冻结。他放下刀叉,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那双望向王总的眼瞳,漆黑如墨,里面翻滚着不加掩饰的森然冷意和赤裸裸的警告,像一头被踩到尾巴瞬间进入攻击状态的兽。
我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像是才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茫然:“思岳……” 我伸出手,想去触碰他放在桌上的手背,声音微微发颤,“他说的信托……是爸爸留给我的那个吗?它怎么……怎么会和诈骗有关?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罗思岳的目光倏地从王总那惊恐的脸上收回,转向我时,那股骇人的冰冷稍稍敛去,但依旧深不见底,蒙着一层薄冰。他没有碰我的手,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强势的压迫感,声音低沉,每个字都仿佛在齿间仔细打磨过:“棠棠。”他念着我的名字,带着安抚,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别听他胡说。宏远最近几个项目周转出了问题,老王有些失心疯,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他冰冷的眼风再次扫向王总,那警告的意味浓得化不开,“老王,”他直呼其名,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管好你的舌头。有些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错一句,丢的可不只是生意。”
王胖子脸上的肥肉狠狠一抖,额头瞬间沁出汗珠,连声道:“是是是,罗、罗总说得对!我该死,我喝多了信口开河!罗太太您千万别当真!”他站起来,点头哈腰,几乎想立刻逃离这片窒息的空间。
一场精心预演的闹剧落幕。罗思岳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试图看穿我惊愕面具下的真实情绪。我垂下眼,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笑意。
“我……我好害怕,思岳,”我的声音低微下去,带上了一丝刻意维持的疲惫和心有余悸的依赖,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餐巾一角,“我们……早点回家好不好?” 我将一个被流言打击后寻求依靠的柔弱妻子形象完美收束。
罗思岳盯着我看了几秒,紧绷的下颌线终于软化了一丝。他伸出手,终于覆上我放在桌上冰冷的手背,那温热的掌心竟也带着一种虚伪的熨帖。
“好,我们回家。”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安抚的温和节奏,“别怕,有我在。” 这句虚伪的保证,前世曾是我安心入睡的摇篮曲,如今听来,只觉得字字带毒,刺耳无比。
我乖顺地点点头,任由他牵起我的手离开座位。垂下的视线里,餐厅另一端,一道冷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隐没在靠近门口的巨大盆景后方。那身影颀长,几乎与深绿色的阴影融为一体,隔着华丽的餐厅人海,隔着这场虚假的风波,投来一道晦暗不明的视线。
罗思衡。罗家的小公子,罗思岳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前世那个冷雨天的葬礼上,站在远离人群的角落,肩头被雨水打湿,眼圈泛红的唯一一人。
他的目光短暂地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瞥。那眼神复杂难辨,却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短暂而尖锐地烫在我的感知上。随即,他转身,如幽魂般消失在门廊处的暗影里,无声无息。
心头那潭冰冷的死水,仿佛被一颗小石子投入,荡漾开一丝转瞬即逝的涟漪。旋即又归于极致的平静。所有旧日的情感和残存的唏嘘,都化作推动棋局的燃料。罗思衡?不过也是这盘棋局中一枚意料之外却又值得玩味的棋子而已。
被罗思岳虚情假意地拥着走向门外,我的指甲再一次深深嵌进另一只手的掌心。三个月零七天。这虚伪温情的牢笼,正一寸寸地向坟墓靠近。
顶楼天台的夜风带着城市的钢筋水泥特有的冰冷气味,撕扯着风衣的下摆,发出猎猎的声响。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的楼宇霓虹,流动的光点如同无数窥视的眼眸。罗思岳的私人助理“阿强”,那个前世被他当成杀人工具、最后也难逃灭口命运的沉默男人,此刻正蜷缩在巨大的冷却塔背风的阴影里,像一只受惊的野狗。
我裹紧风衣,一步一步走近,高跟鞋敲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声音清脆又孤寂。
“他给你的定金,打到哪了?”我停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直接撕裂了所有虚伪的温情表象。
阿强猛地抬头,那张平凡麻木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骇欲绝的神色,如同白日撞鬼。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只有急促浑浊的喘息在风中断续响起。浑浊的眼珠子因为巨大的惊惶而飞快转动着,试图在我脸上找到任何一丝熟悉的属于“蠢女人”温棠的痕迹。
可惜,没有。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深不见底的冰冷。
“……罗、罗太?”他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音节都透着濒死的恐惧。
“瑞士银行的离岸账户?还是那几家你老婆都不知道的空壳公司?”我微微偏头,嘴角甚至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替他回答了心中的疑问,“密码是你女儿的小名‘囡囡’的全拼加上她的生日数字,对吗?”
这句话,如同一柄淬了剧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阿强最后一丝防线。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剧烈的颤抖瞬间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仿佛下一秒就要瘫软下去,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纯粹的、无边无际的恐惧——那是对于洞悉一切未知深渊的本能畏惧。
“不……不可能……”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绝望地摇头,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冷汗瞬间湿透了额前的乱发。
“没什么不可能。”我打断他毫无意义的否认,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罗思岳给你的好处,我给你双倍。瑞士账户的钱,我让你光明正大地花出去。你女儿的钢琴比赛,我保证她拿冠军。” 我往前逼近一步,影子完全将瑟缩的他笼罩住,带着山雨欲来的无形压力,“或者,”我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字字清晰,如同最后审判的钟声,“你也可以选择三个月后和罗思岳安排给你的女人度假,然后在鹰嘴崖的崖底,陪着我的尸体一起腐烂发臭,让你老婆女儿永远背负杀人犯家属的身份抬不起头——你猜,他会不会让你活过指证他的开庭日?”
阿强所有的伪装和顽抗瞬间崩溃。他像个被戳破的废弃口袋,身体剧烈地佝偻下去,双手抱住头,喉咙深处发出困兽濒死般的呜咽。崩溃的泪水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片刻的死寂后,只余下粗重压抑的呜咽和呼啸的风声。他从那个阴暗角落的公文包里,抖索着抽出一个文件袋,双手颤抖得像得了严重的帕金森病,递到我面前。
“都……都在里面了……账本……邮件截图……录音……” 他语无伦次,不敢再看我一眼,只是卑微地低着头,像献祭一样捧着那厚厚一沓决定命运的证据,“求……求您……”
我伸出的手指异常平稳,毫无波澜地从他颤抖的双手中抽走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
“钱会在天亮之前到你账户里。带上家人,立刻出境。在我联系你之前,消失。” 说完,我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天台角落一块无足轻重的肮脏垃圾。转过身,风衣的下摆在夜风里划过一个冷漠决然的弧度。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尘埃涌入肺腑。手中的文件袋在夜风里簌簌作响,像一个微弱却刺耳的心跳。
三个月零七天。证据链上,最后一环已然补齐。复仇的画卷,徐徐展开它漆黑的底色。
“罗氏集团核心科技研发取得重大突破,领航者罗思岳先生今晚举办盛大庆功宴!”——大幅报道占据了财经版头条。配图是罗思岳意气风发的侧脸。
金碧辉煌的酒店宴会厅里,香槟塔折射着璀璨的水晶吊灯灯光,名流云集,衣香鬓影。西装革履的罗思岳如同众星拱月,正被一群阿谀奉承的宾客和媒体记者簇拥在中心,手中象征性地端着一杯香槟,唇角的弧度完美无缺,眼底闪烁着运筹帷幄的胜利光芒。
这是他人生中又一个精心打造的高光时刻。一场华丽的“盛大舞台”。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上演。
角落里闪光灯不断亮起。记者们的镜头贪婪地捕捉着这位商界新贵的自信风姿。宾客的笑语喧哗如同背景的白噪音,在奢华的空间里嗡嗡作响。
“感谢各位!”罗思岳微微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精英式微笑,“罗氏能有今天的突破,离不开在座诸位伙伴、投资者的鼎力支持……”
就在这时,宴会厅厚重的大门“砰”地一声被猛然推开。
不是服务生。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瞬间汇聚到门口。
光影切割出一片短暂窒息的区域。
我走了进来。
一身简约到极致的黑色套裙,没有任何装饰,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没有一丝脂粉,唇色淡得近乎苍白。这身打扮,与这满目的奢靡喜庆格格不入,仿佛一滴浓墨滴入盛满香槟的酒杯,带着冰冷的死寂气息,瞬间冻结了空气。
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罗思岳的声音戛然而止,握着香槟杯的手指收紧,骨节泛白。他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僵硬地冻结在嘴角,眼底瞬间掠过一丝惊疑不定,快得如同错觉。
无数道诧异、探究、看好戏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那些原本聚焦在他身上的镜头,也纷纷调整角度,对准了我这显然“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清晰的回响。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鼓点上,敲碎这虚假欢庆的幻影。我径直走向那灯光最耀眼的舞台中心,走向那个前世推我下深渊的男人。
离他还有几步距离时,我停下脚步。
他从最初的惊疑中迅速回神,勉强压下内心的波动,眉头微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和不耐,压低声音,试图维持他掌控的假象:“棠棠?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家里有事?”言语间带着责备,仿佛我是一个任性闯入、无理取闹的女人。
我抬起眼,平静地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此刻正试图剖析我意图的瞳孔。四周安静得只剩下空调风口的微弱送风声。媒体记者屏住呼吸,手指悬在快门按键上方。
在所有人聚焦的真空般的等待中,我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白皙的手腕从袖口滑出。手掌缓缓摊开,掌心向上。
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不是什么钻戒名表。
赫然是一副冰冷、锃亮,闪着金属幽光的——铂金手铐。
刹那间,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华丽厅堂里此起彼伏地响起。镁光灯像疯了般闪成一片爆裂的白炽,快门声密集得如同骤雨敲打芭蕉叶。原本簇拥在罗思岳身边的宾客下意识地齐刷刷后退了一步,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地带。
罗思岳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算计和温和假象的眼眸,此刻死死地钉在我掌心那副刺眼的手铐上,瞳孔急剧收缩又放大,震惊、暴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当众羞辱后本能的反噬凶狠,如同翻滚的岩浆在他眼底剧烈涌动!他的身体甚至有了一瞬间极其轻微的绷紧——那绝非受惊,更像是野兽落入陷阱前应激的预备攻击姿态。
“温棠!你疯了?!”罗思岳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破了音,带着失控边缘的、被彻底冒犯的狂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里是什么场合?立刻给我回去!” 他疾言厉色,挥手要赶开已经靠得足够近的记者镜头,企图维持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音箱系统被连通,一个冰冷清晰、毫无感情如同电子合成音的声音,蓦然盖过了所有的骚动,响彻全场:
“罗先生,以您目前涉嫌跨国信托基金诈骗案、非法侵占挪用妻子个人信托巨额资产罪、商业贿赂罪、以及为掩盖罪行指使他人策划谋杀案未遂等多项罪名,请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话音未落,两名穿着深色制服、神情冷峻的检察官已在人群自动让开的通道尽头出现,步伐沉稳地向他走来,他们胸前佩戴的徽章在强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真正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冰冷镣铐被取出的瞬间,罗思岳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破碎。那精心构筑的精英外壳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因巨大变故而扭曲变形的、如同困兽一般狰狞绝望的底色!他猛地抬头盯向我,那眼神不再是伪装的爱意,不再是审视的不屑,只剩下被逼到绝境后赤裸裸的、想要将我一同拖入地狱同归于尽的疯狂恨意!
就在这全场哗然、媒体疯抢、安保艰难维持秩序的混乱风暴眼中心,我无视罗思岳那剜肉嗜血般的目光,也仿佛听不到周围的惊呼和快门声。我的指尖触碰到自己掌心那副冰凉的铂金手铐,嘴角轻轻向上一勾,牵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在鼎沸的人声中,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而平稳地送出每一个字,如同在宣读冰冷的判决书:
“结婚七周年快乐,亲爱的罗先生。” 我看着他那张瞬间崩塌的脸,每一个音节都如寒冰般锐利、清晰,“这份特别的纪念日礼物——单人监狱单间,希望你还满意。”
那双眼中所有的光芒瞬间熄灭,被无边的、真实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深渊吞噬。
“铛啷——”
象征性的铂金手铐被我轻轻一抛,精准地落在罗思岳僵硬的脚边,滚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发出一声清脆又冷酷的撞击。声音不大,却像一个休止符,在瞬间的寂静中震彻全场。
罗思岳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面无人色。那副冰冷的手铐被检察官真正戴上他手腕的时候,他猛地挣脱了一下。那双发红的眼睛透过混乱纷杂的人群,再次死死锁定我。他的嘴唇翕动着,那口型,我读得分明——
“贱人!”
随即被强行扭住的胳膊将他那无声的谩骂扭曲成一个屈辱的姿态。
“贱人!” 这一次,他嘶吼出声,声音沙哑破裂,充满了末日般的仇恨和徒劳的挣扎,被强行押向出口。
巨大的宴会厅死寂了一秒。
随后爆发出更加猛烈的、不可思议的喧嚣声浪,记者们疯狂地试图突破安保,话筒争先恐后地向前捅。
冰冷而巨大的喧哗如同潮水般涌来,我站在原地,背脊挺直,像一支插在风暴中心的黑色桅杆。从地狱爬回人间之后,第一次感受到肺部吸进的空气带着自由的凛冽冷意,那并非快乐,而是一种沉重的、由无数血泪和算计淬炼出的、暂时休憩的空茫。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喧哗和镜头几乎要怼到我脸上的混乱之中,一只微凉而指骨修长的手突然覆上了我的手腕。
不是钳制,没有侵略性,更像一个试图稳固住即将被撞倒者的动作,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我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头。
那只手坚定地拉着我,带我拨开汹涌嘈杂、试图捕捉每一个情绪裂痕的人潮。我被带离风暴的中心,被护在一个带着淡淡清冽须后水气息的身侧。
直到身后的旋转门隔绝了大部分喧嚣,刺眼的闪光灯暂时被阻挡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在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相对安静的消防通道拐角停下。明亮的应急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照亮空气里悬浮的细小尘埃。
他这才松开我的手。
我缓缓抬起头。
罗思衡站在一步开外。依旧是那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正装,衬得他身形挺拔,却因刚刚的动作,领口微微松开一丝缝隙。平日一丝不苟的冷静疏离荡然无存,那双此刻正紧紧凝视着我的、颜色偏浅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剧烈风暴般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探究,忧虑……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愤怒?而他那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正紧紧绷着,像是在竭力压制即将喷薄而出的汹涌话语。
酒店大厅辉煌的灯光透过高窗斜斜打进来,在他眼底投下深浅不定的光斑,如同冰层下燃烧的暗火。
短暂的沉默。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滴下水珠。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日低沉沙哑许多,像是被某种汹涌情绪碾过一遍:“温小姐,”那三个字在他舌尖滚过,带着一种全新的、沉重的份量,“你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试图刺穿我平静无波的表象。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脸上那张在警察出现前就已戴好的、由“惊惧”和“后怕”混合而成的面具,在此刻被他尖锐的注视下,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一丝疲惫悄然渗了出来,如同冰冷瓷器表面的一道细纹。然而我嘴角那若有似无的弧度,却依旧带着某种掌控局势的凉薄。值得与否?那漫长死寂的悬崖下日日夜夜撕扯着灵魂的冰冷等待早已给了答案。
“罗小公子,”我轻轻开口,语速不快,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冰冷事实,又像在剖析一条刚刚验证无误的定理,“当悬崖的寒风灌进肺里的时候,人是没有时间思考值得与否这种无聊问题的。” 那深渊下的死寂,早已把所有的温情和多愁善感研磨成了齑粉,只余下唯一清晰的指令:活下去,然后让罪魁祸首付出百倍的代价。
“无聊问题?”罗思衡的呼吸似乎窒了一下,喉结滚动,眉峰难以自抑地蹙紧。他那双锐利清澈的瞳孔猛地收缩,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瞬间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为深沉、更为复杂的旋涡。那目光沉甸甸地压过来,里面有沉痛,有挣扎,有对我近乎残忍平静的强烈不解,甚至……在那翻腾复杂的情绪最底部,隐隐透出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痛楚?
就在这时,旋转门再次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们几乎同时转头望去。
透明的玻璃门后,罗思岳正被两名穿着深蓝制服、肩章冰冷的警察牢牢钳制着双臂,强行押解着走出来。他精心打理的发型早已凌乱不堪,领口歪斜,昂贵的西装在拉扯下皱成一团,曾经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气度荡然无存,只剩下困兽般歇斯底里的狼狈和颓丧。他剧烈地挣扎扭动着,像一头落入陷阱后仍不甘心的野兽。
玻璃门短暂推开,他那狂怒绝望、濒临崩溃的嘶吼猛地灌入我们所在的角落,带着一股血腥味的狂澜:
“温棠!你这个贱人!”
“你……你以为罗思衡是什么好东西?!”他猛地顿住脚步,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穿透玻璃门,死死钉在我们身上!尤其是钉在那个护在我身侧的身影上。他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如同狰狞的地狱恶鬼,“他接近你!帮你弄那些所谓的狗屁证据!他就是为了他自己!他想吞掉罗家的一切!他想取代我!他跟我一样!都是利用你!” 他唾沫横飞地嘶吼着,像一个即将溺亡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同样腐烂的稻草,企图将我一起拖入互相猜忌和仇视的泥沼,“温棠!你这个彻头彻尾、被玩死的蠢货!”
两名警察毫不客气地用力扳住他挣扎的肩膀,强行将他塞进停在大门外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后座。
“砰!”车门重重关上。
那尖锐、嘶哑、充满诅咒意味的嚎叫被金属车门彻底隔绝。只剩下警灯旋转着刺目的光芒,映红了停车场冰冷的墙壁和地面。
大厅巨大的玻璃旋转门缓缓转动,将室外混乱的警笛和记者最后的嘈杂阻隔。
通道拐角重新陷入一种紧绷的寂静。
灯光在罗思衡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切割出硬朗的明暗交界线。那番恶毒的指控如同一盆浓稠腥臭的墨汁,兜头浇下,在两人之间留下粘稠冰冷的污迹。
罗思衡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挺直的背脊在灯光下绷紧,像一张拉满的硬弓。他没有立刻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愤怒地反驳兄长的污蔑,只是缓缓地,一寸寸地转过头。
那双颜色偏淡的眼睛,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失去了惯有的冷静疏离,沉得像化不开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更为激烈的情绪——被当众揭开隐秘目的的震惊、狼狈、无法控制的羞耻?还有更深处,一丝被看穿的不安和……夹杂着某种决然的东西?
刚才我脸上那刻意维持的、一丝丝恰到好处的惊惧和“被蒙蔽”的脆弱假象,不知何时已悄然褪去。或许是罗思岳那番话太刺耳,又或许是这过于安静而压抑的空间让我片刻卸下了防备。我抬起眼睫,目光直直地、毫无波澜地迎向罗思衡那双震荡翻涌的瞳孔。
他眼底那些无法完全掩饰的复杂情绪在我平静如水的注视下无所遁形。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
终于,罗思衡的喉结极其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块烧红的铁块。他张开薄唇,眉头紧锁着,仿佛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带着一种濒临破碎前的干涩沙哑,以及某种奇异的孤注一掷:
“温棠……不是他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哦?那我想的是哪样?”我的声音响了起来。
异常的平静。平静得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凉意。
我的嘴角向上弯起。
一个极淡、极清浅、却没有任何暖意的笑容,如同初春湖面上最后一片薄冰。
那笑容短暂地照亮了通道晦暗的光线。
——清澈、了然,又带着洞悉一切后近乎残忍的平静。
警车嘶鸣着,在惨白的酒店门口灯光下拉出一道猩红的轨迹,卷着夜色消失在拐角。宴会厅里被引爆的喧嚣仍在玻璃门后沸腾,嗡嗡地压迫着耳膜。
我没有动。
罗思衡也没有动。
这方寸逼仄的消防通道入口,只剩下灯箱嗡鸣的电流声和尘埃在光线里无序翻滚的声音。空气像是被抽干了,稠密得能听到血液冲刷过太阳穴的声音。他的肩膀依然绷着,像一把拉开的硬弓,承受着兄长那番污言秽语全部的重量和意图不明的冰冷审视。
几秒钟的凝滞,仿佛被拉伸成一根无限延长的钢丝,悬在两人之间,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引发断裂。
终于,他那压抑在喉间的吐息有了动静,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温棠……”他向前一步,阴影瞬间将我完全笼罩,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焦躁和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不是我利用你!那证据,不全是他想的……”声音卡在喉咙深处,带着濒临决堤的混乱。
我的视线很慢地抬起,掠过他紧抿到发白的薄唇,掠过紧绷的下颌线,最终落进他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眸深处。那里面是极力想压下去的混乱,是猝不及防被撕开伪装的狼狈,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求?罗思衡这副从未有过的失态模样,落在我眼里,比任何精心修饰的谎言都更清晰地印证了某种真相——关于他在这场局中真正扮演的角色。
一丝极其冰冷的笑意无声地攀上我的嘴角。没有愤怒,没有讥讽,只有一种彻骨的、如同俯瞰棋局终了尘埃落定的了然。
“证据?”我开口,打断他徒劳的挣扎,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碎了绷紧的琴弦,“你是想说,那份证明罗思岳指使阿强的关键录音,被你手下技术人员‘意外’损坏了备份?”尾音极轻,在昏暗的光线里几乎逸散,却每一个字都精准地钉在了他那根绷紧的神经上。
罗思衡所有的动作和辩解瞬间僵死。
他脸上的表情在惨白灯光下彻底凝固。所有的混乱、狼狈、强行支撑的气势,如同骤然暴露在真空里,被瞬间抽干了空气,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巨大惊骇和被彻底剥开的空茫。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碎裂,连带着他挺直的背脊也似乎塌陷了一丝。他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或者说,第一次真正理解自己才是被洞穿到底的那一个。
“还有……”我的声音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情绪地继续陈述这个冰冷的现实,“那份你声称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有关他挪用海外基金会洗钱的关键邮件路径……”我微微偏了下头,目光冰冷地将他钉在原地,“路径追踪的最终收件人登录地址,显示的终端编号,很眼熟呢。”我看着他的脸色一寸寸褪尽最后一点血色,变得比头顶的应急灯还要惨白,“那个终端,是不是……罗小公子您专属的备用加密通道?嗯?”
最后一个轻飘飘的“嗯”字,如同最后一锤定音。砸碎了所有摇摇欲坠的伪装。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脚跟撞到冰冷的墙壁发出轻微闷响。那身裁剪合体的昂贵西装,此刻仿佛变成了勒住他咽喉的绞索。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似乎想扶住墙来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骨节捏得惨白发青。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空气里只剩下他粗重混乱、几乎无法控制的喘息声。
刚才玻璃门后罗思岳那绝望的嘶吼仿佛还在回响——“他跟我一样!都是利用你!”
何其可笑。
何其精准。
冰冷的目光在他被钉在原地的苍白轮廓上逡巡片刻。没有胜利者的快意,只有一种耗尽心血后的巨大疲惫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够了。这场戏里,台上的小丑已全部现形。台下的看客,也尽数散场。
挺直的背脊那根支撑了许久的弦悄然松懈了一丝,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摇晃。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转身。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处显得格外清晰、单调。
一步一步走向那片阴影。
罗家庞大而阴沉的庭院一角。阳光吝啬地穿过厚重的百叶窗缝隙,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投下几道模糊的光束。房间布置极尽奢华,空气中却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腐败气息混合的怪味。罗家那位曾经翻云覆雨的老太爷,如今只能枯坐在这张象征权力的巨大桃木轮椅上,枯瘦的手搭在扶手上,松弛的皮肉微微颤抖。
罗思衡沉默地立在轮椅旁,身形挺拔,阴影投在老人佝偻的背上。他没有看老人因浑浊的老年斑而变得丑陋的脸,目光透过那几道光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空寂,像蒙了一层灰的玻璃。
“呵……”轮椅上的老人猛地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短促的嗤笑,带着刻骨的冷意,打破了死寂。“老二……你这把……玩得可真精啊……”他每个字都含混不清,像从喉咙深处摩擦出来,带着垂死病兽的怨毒,“借那女人的手……弄死老大……把罗家洗得干干净净……最后关头……再掐断要命的引线……保下根基……呵……好一招……一石二鸟……”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向罗思衡的侧脸,那里只有一片沉寂。“证据……还在那女人手里吧?”他用尽力气,声音提高,满是唾弃和笃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了尾巴给她攥着!你就……跪在她裙子底下……求她别……斩尽杀绝吧?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枯枝般的手胡乱在空中抓挠,如同掐住某种无形的罪孽。
罗思衡终于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老人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忏悔,也没有被戳穿的狼狈。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能将人吸入的黑暗。平静得近乎死寂的黑暗。
阳光切割的尘埃微粒在他毫无生气的眼中缓慢旋转,仿佛坠入了永恒的虚无。
市中心顶级公寓顶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际线被夕阳熔化成一片炽烈的金红色熔岩,奔涌不息。开阔奢华的顶层平层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昂贵的极简主义家具线条冷硬,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燃烧后留下的微苦余韵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消毒剂气味?那是属于崭新空间的凛冽。
林薇瘫坐在一张巨大的豆袋沙发里,光着的脚丫子一下下踢着眼前同样瘫坐在地毯上的闺蜜温澜:“喂!别嚎了!不就一箱顶级红酒嘛!至于哭得跟被抢了似的?”
温澜手里拎着个空了大半的酒瓶子,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地打着嗝儿:“至于……呜呜……酒……是我前任送的……嗝……我要祭奠……我那……死去的爱情……”她说着又要去够另一瓶。
我靠在巨大的黑色真皮沙发里,指间捏着一杯澄清如水的龙舌兰。目光落在窗外那沸腾的金红之上,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地狱之火在暮色中点燃。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辛辣的灼烧感。林薇和温澜嘻嘻哈哈的拌嘴、沙发里温澜抱着酒瓶呜呜的假哭声,都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传来。
林薇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眼神里跳跃着某种属于八卦的兴奋:“哎,我说……罗家那位老大真进去了?判了?”
“嗯。”我晃动着杯中的冰块,发出一阵细碎声响,“诈骗和挪用那几项坐实了。”声音平静无波。
“杀人呢?”林薇追问,眼睛发亮,“那证据……”
我端起酒杯,冰凉的杯壁贴上嘴唇,轻轻呷了一口:“关键录音备份损坏了。” 视线没有从那片燃烧的远方移开半分。火烧云翻滚得更加激烈,将半片天空映照得血一般粘稠,又渐渐渗入冰冷的靛蓝。
“啊?”林薇夸张地捂住嘴,眉毛扬得老高,“这么巧?那……不是还有个谁……”她的声音含混下来,眼神意有所指地在空旷的房间和我脸上来回扫视。
我没回应。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玻璃杯壁。
温澜醉醺醺的哀嚎带着一种滑稽的荒诞穿透了短暂的静默:“我……我的心……好痛啊……呜呜呜……为了一个渣男……”她打了个响亮的嗝儿,“温棠!你要替我报仇!……去、去弄死那家伙……”
一丝极其浅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弧度在我嘴角牵了一下,如同冰面上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痕。弄死谁?心死了吗?早在崖底粉身碎骨那一刻,就该明白了。所谓的信任,从来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里最不值钱的消耗品。
门铃的蜂鸣声突兀地撕裂了室内的混沌。
林薇和温澜都愣了一下。
我没动。看着杯中透明的液体和缓缓旋转的冰球。夕阳最后的火焰彻底沉入黑暗。城市的人工灯光如同冰冷的星辰,开始接管这无边无际的黑夜。
门口的屏幕亮了。
屏幕上显出一张脸。
罗思衡。
笔挺昂贵的手工西装,雪白的衬衣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勒出冷硬的线条。他的背脊挺得极直,站在门外那道冰冷的光圈里。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玉质面具。只有嘴唇抿成一条薄而锋利的直线,透露出某种隐忍到极致的紧绷。
他手里拎着一个文件袋。黑色的,质地精良。
他抬起眼,视线精准地穿过屏幕,仿佛穿透了冰冷的金属外壳,直接落在我脸上。那双颜色偏浅的眼眸在门廊的白光下,像两块冻硬的白玉,深不见底,毫无波澜。
没有敲门,没有催促。就那么站着。像是在等待一道早已写好结局的审判。
我放下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更新时间:2025-07-07 05:43:41